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壮丽全景: 《清平乐》中强大的宋画阵容

发布时间:2020-05-09 15:48:18 发布者:画家夏明亮个人网站 文章来源:网络

文/松籽

我们都曾以为盛唐是我国最拿得出手的朝代,其实大宋才是中华文明的巅峰。

宋代绘画,尤其是山水画,名家辈出,风格迥异,是中国画的最高峰。

我们先来看看《清平乐》最早发布的人物海报。 

王凯饰演的宋仁宗身后,是传为北宋名家李成所绘的《晴峦萧寺图》。

原作现收藏于美国纳尔逊-阿特金斯艺术博物馆。这幅画也被认为是奠定北宋山水经典构图样式的杰作。前景小小人儿带你走入画中,中间常有比较突出的建筑,岩石或树木,背景是高耸入云的山峰。

翻翻美术史,会发现好多美术史教材中描述形容一个画家的语句读起来都差不多,硬邦邦冷冰冰的:范宽笔力劲挺,风格雄厚。李唐也笔力劲挺,气势雄强。马远夏圭也笔力劲挺,气势雄强。大家决不可能风格面貌是一个样的。范宽跟李唐都雄强,但怎么个雄强法,没有标尺或者比对的话,如何去呈现呢?

若用金庸笔下的大侠们来类比,李成就像王重阳,华山五绝之首。“功力绝伦,气象中正,简直天下无敌了”。“以虚击实、以不足胜有余“,这个道理,王重阳当年早就明白了。李成的画也是善用淡墨,以虚取胜。

冬日山谷,主峰苍茫,巍然,左右山峰低小淡远;

萧寺亭台隐现于山间,四周是倔曲如爪的枯树,树枝似乎都在伸向画正中耸立的寺宇。

萧寺背后,远远地,瀑布飞流直下,奇峰突起,插入云霄。

自然山水之灵秀和雄伟气象,这幅画上都有。 


北宋 李成 《晴峦萧寺图》

李成是唐代的皇族宗室后裔。唐末战乱之际,李家从苏州避乱迁至营丘,故李成又被称为李营丘。史载李成性情旷达,志在出仕,而非作画,所以常郁郁不得志。山水师法荆浩,关仝。李成在世时,其画作就被称为天下第一了。 


北宋中期,慈圣光献皇后非常喜欢李成的画,她买了大量李成的画贴成屏风,恨不得把李成的画印在T恤上天天穿着,做成手机桌面天天看着。五代宋初的山水画,在李成的影响下逐渐形成新的宫廷风格,后又波及宫廷画院之外。 

郭熙在《林泉高致》中说:“齐鲁之士,惟摹营丘”。李成的影响岂止是齐鲁呢?上至帝王贵戚、在朝士夫,下至凡工布衣,当时,学李成者蔚然成风。全国画家皆以临习李成为荣,以至许多画手把自己的名字改为“宗成”、“效成”、“希成”等。

因为追星一族的狂热,李成的假画巨众。后来李成的子孙在外回购李成画时“归者如市”,米芾看了都生气,其《画史》中说:“李成真迹见两本,伪见三百本”。看来在同一朝代北宋米芾之时,就已难见李成的真迹,更不用说一千年之后的今天了。

《宣和画谱》载李成画作众多,流传至今的《茂林远岫图》,《晴峦萧寺图》等,虽然真伪都有争议,但即便它们是当世高手临摹李成的画,也可从中管窥一点李成的面貌。   

与李成画风截然不同的是范宽。范宽本名范中正,因为性格宽厚,大家都叫他范宽。看李成的画,虚,巧,淡,离你再近都觉得远,而看范宽的画,厚实磅礴,离你再远都觉得近。

北宋有位叫王诜的画家,也是当朝驸马,一位很有故事的同学。他曾经在同一间屋子的东墙挂李成山水,西墙挂范宽画作,看了半天,前者墨润笔精,烟岚轻动,秀气可掬;后者则是如面前真列峰峦,浑厚气壮雄逸,笔力老健。王诜感叹:“此二画之迹,真一文一武也。”用文武来区别李、范这两位宋早期山水画大家,也是十分形象了。

这是《清平乐》先导片的片头。

是不是觉得背景有些眼熟?

左转90度,换成这样,是不是更眼熟了?

北宋范宽《溪山行旅图》

这是中国山水画里最高的一座山—《溪山行旅图》。

扑面而来的悬崖巨石占据整个画面的三分之二。在它面前,你会明白,何谓高山仰止。

画之中央,卓立一峰,峰顶有密林,蓊蓊郁郁,苍苍莽莽,山峰间的峡壁中,一线瀑布从峭壁深处飞泻直下,隐没在云烟缥缈的深渊中。 

高山下,巨石坚凝,杂树丰茂;绿荫里,萧萧寺观,隐约可见;乱石中,涓涓流泉,水若有声。这一切构成了气势崚嶒而又高远宁静的景象。王诜所说的站在范宽画作前“如面前真列峰峦”,是千古人的同感。

范宽早年师从荆浩、李成,后感悟“与其师于人者,未若师诸造化”,遂隐居终南山、陕西华山等处生活,整天与山对坐,吸了不少真气哈。

他对树木植被的刻画十分注重不同种类的形态与特征,不同于后世山水画中大部分对树木处理得样式化、符号化,而这也是宋代绘画卓绝于画史的原因之一。

从林密不透风,溪口疏可走马。

山底下,是一条小路,一队商旅缓缓走进了人们的视野。四头骡马载着货物艰难地跋涉着。我们甚至可以听到得得的蹄声划破空谷岑寂。

“行旅”的渺小让背后的陡壁看起来更加高耸。  

剧组选取了这幅顶天立地的“宋画第一”作为片头,看来这部剧想要展现的,是北宋的壮丽全景,而非小情小调。不过,从目前来看,朝堂戏与感情戏离导演的目标都还有些距离。

但此剧对服化道具和历史细节都非常考究。我们可以把它当作宋朝动态时尚与艺术杂志来品一品。

“帝后CP”的糖没有磕到,我们等来的是大宋最佳合伙人:

仁宗好不容易废了跋扈的郭皇后,又来了个从《周礼》走出来的曹皇后,混着混着成了铁哥们,皇帝和皇后就是两个正国级的同事。剧集演了一半,大婚都好多年了,这两位还没圆房,政事堂的诸位平章政事为什么就不上书抨击皇帝呢?

宋仁宗和曹皇后合照海报,用的是北宋郭熙的《早春图》。

郭熙宗法李成,他活动年代与宋仁宗有交集,但是他真正名声大噪是在宋神宗时代。

郭熙在其著作《林泉高致》中,提出高远、深远、平远之“三远法”的构图理论。这幅《早春图》从构图上讲就是“三远法”。从水边山石到远方山峰,自上而下谓之高远;从前山望后山,谓之茫茫无限制深远;从近山望远山谓之恬淡缥缈之平远。

北宋郭熙的《早春图》

郭熙画树画重山,都有模仿李成,比如树枝如蟹爪,山也是千岩万壑,淡然,虚无缥缈,虽咫尺而有万里之遥。

山石倒是有自己的特色:圆滚滚的,很少见。郭是宫廷画家,不像隐居山野的前辈画家,他没太多时间去体察自然界,有时靠想象,他画的山石有的像太湖石,有的像云彩,后人把这种皴法直接叫卷云皴,墨法倒是变化多端。 

江疏影饰演的曹丹姝曹皇后身后,是《寒鸦图》。

 

宋佚名《寒鸦图卷》,年代应为南宋,辽宁省博物馆藏。

原画卷中有赵孟頫跋文: “余观此画,林深雪积,寒色逼人,群鸟翔集,有饥冻哀鸣之态,亦可谓能矣。”

《寒鸦图卷》有四十多只寒鸦或飞或鸣或静,姿态各异,没有一只形态相同。可见画家观摩自然的写实功力。光秃秃的树干和树枝,并给人以生命枯萎般的萧瑟凄凉。

溪潭周围,积雪覆盖着土地和水边的草叶上,远处树林中间是厚厚的一层烟霭,不禁使人顿觉寒意袭来。

画卷中散发出来的萧瑟与寒意,似乎是对曹皇后人生的注解。 

曹丹姝带着憧憬,满心赤忱踏入大宋宫廷。她兢兢业业地经营着这皇后这个职业,情感却无处放置。

电视剧《清平乐》截图

五代(传)黄荃萍婆山鸟图台北故宫博物院藏

曹丹姝出嫁前满心欢喜,她的闺房中挂了一幅黄荃的花鸟画。

另一张曹皇后神色黯然,海报背景是《古柏归禽图》

《古柏归禽图》宋佚名绢本克里夫兰艺术博物馆

《古柏归禽图》的构图很巧妙,右侧三只喜鹊栖息于树枝之上,而左侧另有一只正扑翅欲来。一动一静之间更显张力。

相比帝后间的疏离感,宋仁宗与宠妃张妃之间则多了许多柔情。

他们身后,是《莲池水禽图》。

这张海报的背景图取自传为顾德谦的《莲池水禽图》,原画中那只低头的水禽位置和细节都作了调整,大伙儿来猜猜为啥做这个改动?

荷叶下二只鸳鸯在水中自在玩耍,神态可爱。画中荷花婀罗多姿,荷叶辗转反侧,后面的水草亦丰美茂盛,一派生机盎然的夏日荷塘图。  

而宋仁宗与女儿福康公主身后,则是《丹枫呦鹿图》。

佚名《丹枫呦鹿图》,现藏台北故宫。

《丹枫呦鹿图》描绘的是群鹿游憩于色彩斑斓的秋林中的情景。

画中林木茂密,丹黄掩映,群鹿游憩其间,或立或卧,或隐与林内,或立与林际。居首者为有角雄鹿,似闻惊警,群鹿亦皆侧首注视一方。

此画没有传统国画的留白,绚烂的色彩都快溢出画面了。现代感和装饰性都很强。有学者推测,这件作品与邻近国家如辽国,甚至更远的中亚之间,存有十分密切的关系。

海报中,预警与保护的雄鹿只剩半只身影。原本跟随父亲的小鹿,调转方向,与雄鹿相背。或许是暗示宋仁宗终究没有庇护住最钟爱的女儿?

福康公主和怀吉的身后,也是《寒鸦图》。

宋佚名《寒鸦图》

其实更适合他们的,应该是崔白的《双喜图》。

据说后世的崔白就是为福康公主和怀吉作此图。 

画中,深秋,两只惊慌的喜鹊由于紧张,皆张嗉而鸣,而树下,一只野兔突然闯进画面,驻足与之对峙。从它的前右爪的姿势来看,似乎在剧烈奔跑之下而刚停于此处。 

崔白的《双喜图》 

两只喜鹊和兔子,三者动态与呼应关系恰构成似有「S」型之律动感。还有树木的枝叶、竹、草均受风而有倾俯之姿,更增添了活泼泼的声势与神韵。崔白是摆脱了花鸟属装饰图案的旧习,开始探索花木鸟兽的「生」意了。

福康公主后的山水凉亭取自宋人小品《荷亭消夏图》。

画面上厅台、走廊倚山而建,绿树环绕,荷香满厅,凉亭里一人在惬意清梦,不远处一座小桥,一人倚桥而立,画面右侧的二棵大树边,二孩童似拿捕蝉网在田间玩耍。这就是普通人夏日的悠闲生活啊。

但这是原画中的场景。海报中只是取了《荷亭消夏图》中的一个局部,而且把凉亭中的纳凉的人给去掉了。

对薇柔而言,虽然贵为公主,惬意却只是一个遥远的梦而已。 

再看剧中的其他人物。

刘峨终究只是芙蓉而不是牡丹。

宋人《花卉四段图卷》,现藏于现藏于故宫博物院。

《花卉四段图卷》有一个“赵昌”(活跃在北宋初,比仁宗早)的伪款,藏在海棠花枝干上。虽然不是赵昌真迹,但也是宋代画院高手所作。

下图中的是剧中虚构人物苗心禾,原型是福康公主的母亲昭节贵妃苗氏。她身后的画是来自宋人的《花石草虫图》,石头被错位处理了,这幅原作现藏天津博物馆。她就像石边的小花,不大起眼,却倔强开放。

宋佚名 《花石草虫图》

虚构人物贾教习身后的这幅画是宋人梁师闵的《芦汀密雪图卷》,图卷里的鸳鸯和树丛被单独提取出来组合了。

北宋梁师闵《芦汀密雪图卷》,现藏于故宫博物院。

《芦汀密雪图卷》是梁师闵的传世孤品,画上有签有款,还有宣和内府的收藏印,是难得的真迹。梁师闵活动的年代在仁宗以后,宋徽宗时官至左武大夫、忠州刺史。

历史上的晏殊尽管是文学天才,但作为高官的表现却平平,编剧对他做了拔高。

晏殊成了漫天风雪一片荒寒中可靠的山。

这幅画传为燕肃所绘。 

(传)燕肃《关山积雪图》,现藏于故宫博物院。


这幅雪景画极具写意色彩,一条山间栈道延伸向前,消失在崇山之中,给人以深远的景观感。画中群山白雪皑皑,山坡树木之上的留白,道出深冬的景象,近景的茅庐,远景的关楼、古寺点缀其中,分层有致。

燕肃是仁宗父亲真宗时期大中祥符间的进士,官至龙图阁直学士,以礼部尚书致仕,人称“燕龙图”。他以诗入画,意境高超,浑然天成,为文人画之先驱。不过这幅画款可能是假的,到不了北宋。

一代名臣范仲淹身后,取自一幅宋人小品《高士观瀑图》的局部,美工把原作画面左右翻转了。范仲淹是观瀑的高士。

原作《高士观瀑图》的真实面貌其实是这样的。

韩琦背后是文同的《墨竹图》

《墨竹图》是北宋画家文同创作的一幅绢本墨笔画,现收藏于台北故宫博物院。此图以倒垂竹枝为主体,竹叶和竹枝从左上方垂下,出枝微曲取横空之势,着叶不多,但疏密有致,其茎多新枝,竿、节、枝、叶均以水墨单色一笔画出,生趣蓬勃。在宋代文人眼中,竹可以言志,更可以寄情。

文同《墨竹图》

墨竹是文人画重要的题材之一,而文同正是北宋墨竹的代言人。苏轼跟他关系很好,为他的竹子写了不少题画诗。文同和宋仁宗差不多同时代人,他比仁宗小八岁。

五代末北宋初,山水画名家辈出,山水也真正从人物画的背景中脱离出来,成为独立的绘画题材。这是《清平乐》中山水元素无处不在的历史背景。

但在最庄严肃穆的朝堂之上,选择一幅米友仁的画作是有些不搭的。


米友仁在游赏之时兴至而成的这幅墨戏图虽然意境高远,但有失官家的庄重与气派。或许仁宗需要放松一下?他的那帮大臣可都是水平杠杠的人精,动不动就进谏,压力大是自然。

米友仁是米芾之子(米芾出生在宋仁宗时期,米友仁主要活跃于南宋高宗一朝),继承了父亲的独特画风,世称“米家山水”。近看是些墨点或墨块,远看成山,有些像西方的印象派画风。

最后来张大家喜闻乐见的图。

自从在17年的故宫大展中爆红,古装剧的美导们对王希孟的《千里江山图》可以说是偏爱有加,似乎有了它就可以冠名曰“宋代美学”。

让彩色重入水墨山水,只是徽宗绘画革新在技术上的一项尝试,并非绝对必要。完成于王画之后的《清明上河图》,便又恢复到以水墨为本的画法。

徽宗对天才少年虽然“嘉之”,但却不真心重视,顺手就把此画赐给了蔡京,毫无爱惜保藏之意。而蔡京得赐之后的尾跋,主要是彰显皇帝与他亲密无间的关系,对王画并无一字之褒贬。

这幅画算是能品,在当代是名过于实了,看久了也辣眼睛。不过,这并不妨碍普通百姓对它的喜爱。

屏风上有它的影子:

宣传海报上也是它:

对于身居庙堂的仁宗君臣而言,尘世太纷扰,山水多悠趣。他们将心中的林泉之志寄托于山水画卷,卧而游之。千年之后的我们也有幸与古人同游。

不知大家有没有注意到,重现在我们面前的这些名画很清爽,这得要感谢美工特地去掉了乾隆爷的各种印记题跋,堪称良心制作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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